泷迦

是鲜血淋漓的膝盖还是鲜血淋漓的泥

浮火与世爱
专业晚自习的时候 老师找了一个年老的男人 大约是高二的素描模特 来让我们画速写
在我的意识里 我不愿将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叫作老人 即便是称之为老年人 也因为重音的不同而比老人更有人情味些----老之一字 总带着些温暖和残酷 总让人联想到就像昏黄灯光隐隐拥住的角落里破败的蛛网 昏黄还好 理应没有人喜欢用“破败”去形容自己 在老人之间添上些字 感觉意味里的残弱感会被削去些
----模特坐在椅子上 我们开始动笔。
他坐的姿势有点僵硬 却很敬业 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几乎一动未动 有巨大的蚊子在他泛着枯黄的头发上来回地盘旋 起落 像一架无人机 整个过程乏善可陈 只是在第二个半小时的速写里 我注意到他有几次小幅度的来回抿嘴 然后在一分钟后张了张嘴 大约两次 终于开口询要水
沉默中突然响起的模特的声音 虚弱而空乏 让我想到了黄土地里空荡的干裂土坯房
在那一瞬时 我想起了很多的人和事 有哭的冲动
我并不清楚在正常家境的老年人都在享清福的时候 他是为了什么原因选择坐模特挣钱 为了什么原因 在晚年身体每况日下 四肢僵硬萎缩的时候 在寒冷的教室里 一动不动地坐上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甚至三个小时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外婆
作为一个艺术生 速写能力是基本的 但是因为一直都非常自卑 我总担心会画的不好 尤其是画自己的亲人 更不用说几乎整个童年都是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的 ----即便我清楚自己就算画都再差他们也会很高兴 我依旧不敢去提
直到今年外婆被诊断出了帕金森综合症 连一个简单的拿起的动作都足足要好几秒钟----我在临出发来杭州上学前终于下定了决心给外婆画一张速写
外婆得知后很高兴地坐在椅子上 紧张地问我什么姿势比较好 要不要面带微笑 我告诉她随意点坐的舒服就好
我知道外婆现在身体很不好所以尽量画的很快 可是大约才两分钟的时间 外婆就开始犯困 脖子就像一根轻飘飘的芦苇 带着头一下一下地点着
趁着外婆睡着 我偷偷地抹了把泪 然后快速地画完 再去叫醒她
后来外婆把我的速写放在她平时休息的躺椅旁边的桌子上 用镇纸细细地压平后放在上面 耗去了她三四分钟的时间
在出发来杭州的前几夜里 我回想了很多事情 想起幼儿园的时候 外公或者外婆每天早上骑着老旧的凤凰自行车 中途还要蹬上一个将近45度的长坡送我去上学 想起外婆晚上戴着老花镜 在昏暗的灯光下蹙着眉毛为我织围巾织毛衣 想起外公教我练钢笔字 教我转核桃 教我下象棋 我遇到不会的数学题目 外公就会拿去思考 最长甚至有两天 最后开心而得意地告诉我他会写了 笑得像孩子一样 在我幼儿园结束后回家上小学 外公外婆每周末都会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从乡镇进城 只为了给我带一锅他们熬煮了很久的老鸭汤。他们非常的节省 两个人在家正常只有一菜一汤 劝了多少次都不听 可是每次父母带我回来他们都会忙活一个上午 做出一桌菜 等我们走后 剩菜也坚决不倒 即使吃一个星期到最后一碗烧肉只剩下了加热过度而成的肉酱 他们也要拿它煮面吃掉
我想啊 想啊 想了很久 我亲爱的外公外婆 大约以后见面的次数 不多了吧 每次想到这里 眼泪就会像小河一样 铺满面孔
记得年幼时身体极差 三天两头父亲便要带我去街道的小诊所挂水 长此以往父亲和我都与那里的人混的很熟 那里有一个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奶奶 她是一个扫地工 有一个犯罪坐牢的儿子 “我的儿子出狱后很难再找工作吧 我只能现在努力些多攒些钱 等他出狱好养活他” 她这样告诉我们 脸上带着和善的近乎有柔和雾气的笑容
然后 在人很多很挤的小诊所里 她用沾了很多灰尘的手捂住脸 背过身 很小声地压抑着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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